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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张维迎林毅夫争论

■ 文 | 王福重 ☞ 有硬功夫的经济学教授 

产业政策，就是穿上新马甲的计划经济。关于计划经济是否有效，或者比市场经济更优的争论，有很长的历史。

最早的著名争论 ，是在自由主义经济学大师米塞斯，与计划经济理论的代表人物兰格教授之间展开的。兰格试图论证，计划如果做得好，能实现合意的结果。米塞斯则争辩道，再完备的计划，也不能反映无数消费者和企业的偏好，哪怕计算机也做不到，计划经济必然失败。

基于私人企业自由竞争的市场 ，能实现社会利益的最大化，是经济学的常识。

亚当·斯密在《国富论》里第一次系统阐明，看不见的手，也就是市场看似杂乱无章，但实际有序地自发运动，能够达到最佳状态，无须政府干预。政府有其作用，但仅限于国防、司法和某些公共工程。哈耶克后来说，这是可以扩展的秩序。

德布鲁用数学工具严格证明了，竞争条件下，存在一组价格，能够同时出清所有市场。

著名的福利经济学第一定理指出，竞争性市场能够自动达到帕累托有效。

弗里德曼在《自由选择》和《资本主义与自由》中，形象说明了市场有效（帕累托有效）的机制。即，市场能够提供信息，而且是全部足够有效的信息，过滤掉没有用的信息：市场能够对资源的拥有者和使用者提供激励。按圣经的说法，事就这样成了。

市场的作用有条件，比如完全竞争。这是主流经济学开始的认知。但后来的进展，逐渐改写了这些结论。比如外部性被认为是市场无效的原因和领域，但科斯证明，外部性可以通过当事人的自愿交易解决，不需要政府的干预。前提是没有或者很少的交易费用。我注意到张维迎就说过，市场作用是不需要条件的，说市场作用条件是经济学家的误会，他认为外部性是没有也无法事先估计的。

凯恩斯主义经济学，是政府有用的代名词。政府直接干预经济生活，可以挽救溃败的市场。凯恩斯主义的效果，毁誉参半，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，怀疑否定它。张维迎就说，要彻底埋葬凯恩斯主义。

政府不是没有用，政府的作用，是保护产权，促进竞争。这样，政府就是大家的朋友。其他关于政府更多经济作用的认识，是谬误。

比如基础设施，林毅夫就觉得政府做得更好。实际上，北京二十多年前，修一号线地铁延长线，拖了好多年。现在地铁管密布，是因为引进外资社会资本，市场化运营。

比如基础研究，林毅夫也以为政府有优势。但人类所有最伟大的科学理论，都是由没有任何指导的私人完成的。今天，美国的最好的大学，几乎都是私立的。人类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，也都是私人独立创作的。

产业政策，就是什么产业好、有前途，由政府说了算，政府就有理由投入支持它们。

政府怎么知道呢。通过更高领导的指示、调查、专家咨询等等。但是，政府部门的人，没有相应知识，也不追求经济利润，更重要的事是他们不对后果负责，是瞎子走路，但是胆子特别大。所谓的专家，即便仅仅从专业角度而不是领导旨意做咨询，也根本没有能力知道哪些产业有前途，哪些没有前途。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，每个人对未来都是无知的，说难听点，产业政策，就是李莲英指导做爱。

如果某个产业真有潜力，是不用支持的，自己就能茁壮成长，新生事物有前途，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常识嘛。如果没有前途，怎么支持也没用。

总可以举出产业政策支持成功的例子，比如前苏联，中国“一五”时期。这不难理解，因为计划经济下，政府掌握所有资源，集中投资，肯定能带来经济增长，有时还特别快。但是，这种增长是暂时的，并伴随巨大浪费。而且抑制了其他更适宜行业的发展，机会成本太大，对整个社会得不偿失。所以产业政策有效果，但很可能是坏的后果。

日本的通产省，相当于中国发改委，当然没有后者那么大的实际权力。曾经阻挠索尼生产电子产品，本田生产汽车。幸亏本田老板怒斥而且不听，才有今日的汽车巨头。

法国英国比利时等，支持协和飞机，真就生产出来了，协和飞机是当时速度最快的，但现在协和飞机在哪里，博物馆，因为太贵没人坐。注意，飞机还被认为是战略意义的产业，很唬人。

1992年，邓小平南巡后，中国决定改革的目标是，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。之前，有过一些争论，但不彻底。市场经济占上风是时势使然。这也为此后，计划经济思潮回流，埋下了伏笔。

2008年之后的四万亿刺激计划，十几个产业振兴计划的出笼，也是一片叫好声。这些被支持的产业，全部产能过剩。

如今经济增速下滑，产业政策又在大行其道。

经济运行有其自身规律，市场也会出问题，但市场自己就能矫正，不必产业政策操心。

改革开放前，中国难道不全是计划经济 ，产业政策说了算吗。中国能有今天的繁荣，不是因为产业政策，而是市场发挥作用，或者说摒弃产业政策的后果。

不管计划者自人多聪明，那些被产业政策支持的产业，终将雨打风吹去。分散的个人和企业决策，才是经济发展，福祉改进的根本。

经济学家把理论和人类几百年实践，已经反复证明错误东西拿来鼓吹，如果是为晋身，则是人品问题，如果是真诚的，那更悲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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