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潮汕家庭在泰国,哭爆,豆瓣9分

Tanya 拾文化 2024年08月27日 08:00
从阿安开始用潮州话唱起「唪金公」开始,
到影片结束。
「唪金公,金公做老爹,阿文阿武来担靴」
电影院里响起了,此起彼伏吸鼻子的声音。
人们努力忍住, 然后在内心哭崩掉。
这部泰国票房冠军,豆瓣九分,
在国内一样达到了惊人的共情。
人们说,怎么可以这么犯规,细水长流的两个小时,哭到缺氧。
故事的结构,其实非常简单。
简单到去看之前,我差点把其归纳为批判式东亚家庭图鉴,或是潮汕女子困境指南。
毕竟,在简介里。
这就是一个在泰国定居的潮州老人罹患癌症后,儿子和外孙,为了遗产去照顾外婆的故事。
后来,看了才知道。
不狗血,不刻意。
导演收放自如地纪录了东亚家庭的常态,就像儿时我们自己的记忆。
然后写实了亲情背后的复杂人心、儿子的自私与凉薄、女儿的疲惫与失语。
不批判,不归咎。
记录、呈现、人世关照。
甚至并没有在最后,振奋而起大快人心。
外婆去世前,继续选择把房子留给不争气的儿子,日子照常如湄公河的水般,静静流淌。
如果是一面镜子,照到的绝不仅仅是潮汕族群,
也绝不仅仅是说着「施比受有福」的女儿们。

「如果我有一块漂亮的墓地,
说不定你们就愿意来了」

外婆住在曼谷老城区一条孤独的街巷里。

这条街巷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棚户和建筑之中,藏着无数和这条巷子一样孤独的老人。

外婆和街巷里的老朋友阿玉说。

我也中招了哦,我也是第四期。

阿玉刚刚结束化疗,身形枯槁,形单影只。

火车从街巷附近的坡道穿行而过,发出巨大的轰鸣。

影片从一些悲哀的故事开始讲起。

比如,好像没有那么热烈的亲情。

若不是因为外婆被查出癌症,外孙阿安和他的两个舅舅是断然不会主动来看老人家的。

这一天。

外孙阿安带着牛肉粿条来看望外婆。

外婆说,你不知道吗,我信观音,从来不吃牛肉。

外婆说,你和两个舅舅怎么回事,为什么最近来得这么勤快。

外婆说,给神灵的供奉的水不能微波炉,你给我重新去烧水。

独居多年,铁栅门背后,外婆小小旧旧的房子里,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,也是对自己生活的执念和尊严。

可惜,两个儿子和外孙来探望,竟也不是因为外婆时日无多,而是为了这栋100万泰铢的老楼。

外婆的遗产到底会分给谁?

影片平平静静地讲述,却又赤裸裸血淋淋。

外婆说,你不准上楼。

外婆说,我要去存钱,你不要跟着我。

和两个更加自私的舅舅不同,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阿安在外婆家住了下来,他说他要照顾外婆,直到康复。

觉得若是自己照顾得好,房子必定就是自己的。

然后同步在社交平台,把这栋老楼挂了上去。

老人家心知肚明,但未戳穿,毕竟对于孤独的老人来说,陪伴比真相更让人珍惜。

导演不显山不露水,却把老人的孤独与无助,刻画到骨子里。

阿安跟照顾爷爷的表妹请教,表妹问他,你进去外婆房间的时候,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?

阿安说,你是说房子里的老人味吗?

「你什么时候闻到不到味道了,才说明你真的把老人照顾得很好。」

阿安就这样住了下来,陪着外婆早上四点煮粥卖粥,陪着外婆拜神,陪着外婆去等待每一个儿孙周末的到来。

有些感情,就是润物无声,有些真相,好像也没那么重要。

影片里的厉害之处,是并没有煽情,但每一个细节都戳心。

每逢周日,外婆都打扮得整整齐齐,在门口的石凳上等儿女们的到来。

跟国内一样,三家儿女浩浩荡荡,在每周末来老人家里聚餐,然后打牌。

但有时候等得到,有时候等不到。

外婆拿出一副牌来,说大家玩玩嘛,可儿女们总有事情要离去。

等不到变成习以为常,牌收了起来,但生活总要继续。

大舅舅家里富有,炒股起起伏伏,忙于自己小家的生活,带着外婆去寺庙祈福。

外婆写道,希望三个儿女身体健康,金玉满堂,可大舅舅一家的愿望里,对外婆只字未提。

阿安很不服气,他说外婆你看,大舅舅都没有把你当家人。

小舅舅是个赌徒混混,欠了一屁股债,人不坏,但没有责任心,偷了外婆攒的养老钱,又去输得精光。

阿安更生气,他说外婆你看,你就是太惯着他了,让他一事无成。

外婆低下头。

「我宁愿他不要来找我,那就说明他的日子还过得去。」

也唯有阿安的母亲,也就是外婆的女儿,勤恳工作,也帮两个哥哥,尽一份孝心。

每周日,外婆坐在门口的石板上,默默张望。

阿安也静静看着外婆,给老屋装了监控,然后帮她换上好看的衣服,等待等不来的人。

化疗的日子总是让人愈发颓靡。

外婆的头发越来也少,越来越依靠阿安,阿安也越来越能体恤。

有时候外婆说谢谢你阿安,有时候外婆说有你在真好。

阿安有点搞不清了,自己到底还想不想要外婆的房子。

陪伴爷爷离去的表妹,曾经跟阿安说过一句话,你知道老人们最需要的是什么而亲人又给不到吗?

是——时间。

和外婆玩牌,两个人聊起过中国春节时,一家人怎么吃饭,怎么打牌。

外婆说自己最讨厌春节的第二天。

「一冰箱剩菜,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哦。」

看电影的我们,突然鼻头一酸。

这是全天下的共情吧。

装得满满当当的冰箱,与空空荡荡的屋子。

所以外婆一直想买一块漂亮的墓地,撒最漂亮的花。

「如果我有一块漂亮的墓地,说不定你们就愿意来了」。

外孙阿安还是吊儿郎当地一笑。

火车照样轰鸣着开过去,谁都没有说话。


「儿子继承房子,女儿继承癌症

老人的孤独是影片的第一层残忍。

而抽丝剥茧后的第二层,第三层,导演一样丝毫不留情。

充满阴暗面的亲情,与浮在人生表面那件华丽的袍子之下的,全部是虱子。

在女儿把老母亲最后接到家里来之后。

她对老母亲说了这句全片最经典的话——

「儿子继承房子,女儿继承癌症」。

她往冰箱里放前一天的剩饭菜,跟自己母亲当年一模一样。

她照顾母亲吃喝拉撒,却拿不到分毫遗产,也和自己母亲当年一模一样。

女儿,用和儿子截然不同的方式,获得了家族基因的传递。

这不是潮汕女性的困境,而是整个社会环境的无奈与失语。

外婆终究将房子留给了一事无成毫无责任心的小儿子。

她哭着对外孙说,你小舅舅啊,他靠自己活不下去的。

外孙阿安很生气,他愤怒极了。

「难道我照顾得不好吗?」

一时间竟不知道外孙是情感上的失落,还是得不到房子的双重打击。

他问外婆,自己到底在外婆心里排第几?为什么不是第一?

外婆唯有哭泣。

房子这件事,她曾经也是受害者。


年轻的时候,她的父母把家里的房子都留给了大哥。

大哥如今住别墅,过得锦衣玉食,即便妹妹得了癌症,他也觉得当年父母的决定理所应当。

他将妹妹逐出家门,说不会给妹妹一分钱。

如今轮到外婆自己,却潜移默化,做了如出一辙的决定。

是的,再凉薄再自私的儿子,她还是将房子留给了他。

没有解释原因,好像也不需要解释原因。

最后那段日子,小儿子把老房子卖了还赌债。

外婆从养老院搬去了女儿家里。

她对女儿说:阿安经常会问我,我心里到底谁排第一?

「在我心里啊,我最想和你在一起。」

可是,此时的这句话,在女儿心里,好像并没有什么力量了。

之前看剧透时,我一开始和外孙一样,愤怒,想询问导演探其究竟。

但看完影片,深觉这才是最厉害的点睛。

不需要哀其不争, 也不需要感叹时代悲剧,我们就是在感受一个普通东亚家庭的现实而已。

这种现实,最为疾首痛心。

没有道德批判,也不需要人物有成长和反省 。

比起最后浓墨重彩,让主角于重男轻女的桎梏里拔根而起一个正确的世界观。

如实地去记录,去呈现,反而让影片有了更大的使命。

现实没有浪子回头,现实没有突然对女儿的偏爱,现实没有什么反转。

不可能尽善尽美,才是我们最悲痛的人生。


「你在我心里,排第一」

好在,在对亲情的鞭打和唏嘘之后,

导演到底是用温情给我们拉回了点信心。

外孙阿安就像我们的心脏和眼睛,他对外婆的最终决定感到愤怒,对亲情感到绝望。

但日夜的相处,也唤起了他对于外婆最深的爱和悲悯。

他说,外婆我们回家吧。

不再为了房子,也不再为了遗产。

导演也安排让他的情感,有了些回报。

老房子门口的石榴树,是外婆为了他种的。

外婆每个月去银行存的钱,是给他存的。

可我终究是不敢想,如果不是外孙,而是外孙女,也会这样吗?

当然,这是题外话,不容细想。

只能说,就像千千万万个我们自己的外婆一样,

我们感动的,一直是老人最质朴的情感和命运。

面对化疗脱发带来的恐惧;

在夜晚被疼痛折磨时请求父母带她走的呢喃;

发现大家都是为了她的遗产时,脸上的不动声色和内心的废墟。

看起来倔强而固执的老人,情感的脆弱和崩塌,阿安看到了,我们也看到了。

就是这部影片,最大的打动人心。

确实,若是潮汕人,感动应会更多。

一方面是有着相同的家族记忆,另一方面就是影片的底色和肌理。

外婆家的摆设和布置,碗橱、神龛、食物、相片,是很多潮汕人的童年回忆。

外婆时不时冒出的潮州话,也让我们在这部泰国片里感到共情。

泰国的潮汕群体,确实庞大。


18世纪后期,由于战乱、贫困,我国南方沿海许多民众开始前往东南亚谋生。

当时的泰国,还被称为「暹罗」,是潮汕人的重要聚集地。

据统计,祖籍为潮汕地区的泰国华人有1000万左右。

他们在泰国扎根,融入了当地日常,也影响了社会文化。

我们之前去曼谷旅行, 遇见过在街头卖「水粿」的潮汕阿姨。

我们不知道她们的命运,但看完这部影片后,我又想起了她。

不知道她会不会孤单,

不知道春节后的第二天,她会不会也心生厌烦。

风,起了。

阿安送外婆去那个最漂亮的墓地。

车子每到一个地方,他就敲三下。

「我们路过粥店了。」

「我们过桥了。」

「我们到我给你买的新房子了。」

「你在我心,排第一。」

火车,依旧轰鸣而过。


——

哦,其实不应该叫「外婆」,片名也不应该叫「姥姥」。

潮州人,应该叫,「阿嫲」。

而我为什么会写,「外婆」。

大概是因为,我也想起我自己的外婆了吧。

她走了很多年。

我们当年也会每周末都去外婆家;

我们当年也渐渐地少去了、不去了;

我们也会在吃完饭后打牌;

我们也会在春节第二天,给外婆剩下一冰箱的饭菜。

然后,我想说。

我很想念她。

我每天都很,想念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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